他们是间谍。
开普勒-186F夏季的夜来得没有那么快,下午时太阳似乎还能看到霞光,不像冬季,刚到午后不久就全看不见太阳的踪迹了。
黑暗和寒冷渐渐袭来,寻常城里人家这时就会拿出中午炙烤得到的一部分冰水来和石灰,用石灰的热来制作一些煎烤料理。
一些博学而富有的家庭也可以使用更加轻便的小型燃矿法阵。
它仅仅需要一点灵石碎块就能激活,足够温暖十几人的大宿舍整整半个月。
然而白堂武和朱文新搬来的屋子里却冷冰冰的,他们没有暖暖的石灰炕,也没有灵石碎块,激活发讯阵把仅有的灵石碎块都占用了。
发讯并不需要整个夜晚,所以他们都窝在各自的被里,等待这一必须的活动结束。
在滨海的阿都,这样的夜晚很难扛,太阳下山前,海上己经有结冰的迹象,屋里屋外对于这样的寒冷来说都太潮湿;太阳下山之后,海岸上便结起了一层白白的霜。
夜晚总是如此漫长。
看见发抖的朱文,白堂武道:“我去买些灵石。”
起身要把被子盖在朱文的厚被上面。
“别。”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注意安全。”
“行。”
白堂武一出门,海风扑来,寒彻骨髓,他眼中映着繁星的闪烁,像是灯火的明灭。
灵石倒是有卖,店铺也没关门,但考虑到可能会给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没有去购买,仅仅是考察附近的巡逻状况,以及不让朱文看到自己发抖的样子。
实际上,灵石的原料倒不是那么难获取,但制作工艺相当麻烦,不精通法术的人家家里不会备很多。
街上空荡荡的,没有流浪的小动物,因为过不了这么寒冷的夜。
大多人家里都亮着光,灯火将人们的生产生活延伸到了夜晚。
逛了两圈,腿也快失去知觉了,白堂武估摸着发讯己经结束,才喘着热气回屋。
屋里己经亮起来了,朱文独自一人就刻画并激活了小型燃矿法阵。
白堂武轻叹:“真温暖。”
“嗯。”
“想了下,还是不要半夜去买,免得让人记住。”
发讯阵己经收好。
朱文把白堂武的被子放到他的床上,然后回到自己的被窝里,侧起身子望着燃矿法阵。
白堂武也躺好,凝视了几秒朱文眼中的光芒。
要是到处都有这样的灯火,都一同发光发热,这寒冷的世界就会温暖起来了。
这样子想着,白堂武闭上了眼。
“嗯……明天我们得和老林接头,估计之后就要到他们的学院里学习了。”
朱文的声音很小。
“嗯。”
忽然外头有一些士兵匆忙的脚步声,白堂武警惕起来。
白堂武看向朱文,朱文也在看向白堂武。
是不是发讯不够安全?
又或者是发讯密码被破解了?
他们的身份到底还是伪造的,那对真夫妇己经搬离了阿都,会不会被发现了?
在这样的担忧中,前半夜过去了,没后续的动静。
两人一宿没合眼。
他们是来自永日的间谍。
白堂武和朱文是在夏天的午后来到阿都的。
冬季的贸易往来通常不会太频繁。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春秋两季,想要蒙混进入阿都,就只能在夏季商队最经常出入的时候,借着人流,还有当地联络点的支援,风险能最大程度地降低。
安齐国也知道他们的第二首都被渗透会带来何种后果,每天午后都要换班。
潜入就在那个时候最为合适。
距离潜入那天己经过去整整一个十日了,白堂武想起那天的遭遇依然会觉得后怕。
那天朱文穿了件很普通的长袍,可爱的太阳在这个季节像往常一样趴在海平面上方绕着整个世界旋转,他则牵了辆马车在后头跟着。
车上是好几桶石灰和夹在桶盖中间的几枚银币以及十分重要的发讯阵的仪式元件。
那时几位飞骑乘了翼马从城里出来,底下的人们抬头仰望,青天之中,寥寥几颗明星之下,飞骑大人们的英姿真是令人仰慕。
此时一个不长眼的看呆了,撞到了门口检查的卫士,好巧不巧飞骑大人正好在回头向伙伴喊些什么,卫士们觉得自己可能要被那位大人认为是渎职了,于是又卖力起来。
呵斥盘问自不用说,搜身、拆谷包、戴帽、纳粮、一套做完了。
眼看着卫士们检查严格甚过了点卯时的那架势,一名一名查过来了,白堂武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朱文在前边头也没回。
“名?”
“报告长官,民妇朱文。”
“从哪来?”
“家住城东胶林巷,前日和夫家一起出城到石城外的白家村进货,准备回城里给老板卖石灰营生。”
朱文没去看那些检查马车的卫士。
卫士摩挲着下巴:“看你这夫家白白净净的不像做生意的啊?
还有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朱文似乎面露难色:“长官!
您不要为难妇家了,港口最近不是货运吃紧吗?
民船都不让从海上过了,可不得从南门进出吗?”
卫士扭过头去问另一个:“诶这卖石灰的都从海上进货的吗?”
另一个笑着说:“追风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小型曲动轮阵做民船发动机,搭配些防水刻纹的桶是可以做这营生的,从海上还近,不用翻胶湾山。
你们,这生意不小啊?”
“您快别说笑了……”朱文正低头要说,白堂武抢过话头来:“长官长官,这天快晚了吧,晚了时候老板又要说我们了,求求几位大人,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说着“恳切地”握住了卫士的手。
卫士微微一笑,反而查得更仔细了。
“我还真不太清楚海运的事,我又没去海关干过……”白堂武和朱文对视一眼,他看到朱文眼中突然透出焦急,听到马车后头的卫士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手抖了一下但还是装作不为所动:“什么呀?”
只听到一两声鸟叫,白堂武想起来了:“这是内人在河边捡到的,内人心善,不愿意见它折在野外。”
卫士端详这鸟,它**染尘眉鬓几道灰,困居笼囿独喝悲,徒腾血翼无路退,瞠目张羽护余威。
**“大人!”
朱文的声音里带上了央求。
“即便是入夏,城内存粮也养不得闲鸟了,这位卫士顿了顿,“放它走。”
白堂武心想这受伤的褐鸟飞走的话要是命大还有得活,好过白白给这守门人炖作汤喝,拉了拉朱文,点了点头,朱文就明白了:“谢大人!”
于是抓住褐鸟的黄足,走出几步便扔出去,这鸟竟能飞走了。
白堂武看着朱文望着褐鸟飞走那不舍的样子,知道她是真心疼,犹豫了一下,手搭着朱文的肩膀轻声道:“它能飞走就能活的。”
名叫追风的卫士对后面的人喊。
“另外,你们这些人,不要带什么病禽疫兽进城,不小心传了疫病进城,遭殃了谁都跑不掉!”
“走吧。”
他放行了。
这般的细查被挡下了,没查到仪式元件,白堂武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是高高的城墙,看不见那只鸟的身影了,牵着朱文的手腕拉着马车的缰绳就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