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躲在土地庙破窗后,听着阴差的脚步声渐远,才敢摸出勾魂令。
令牌裂痕比之前深了些许,右太阳穴的伤处传来阵阵麻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伤口往脑袋里钻。
他摸了摸土地公神像的底座,指尖触到一行小字:“黄泉路难行,唯有诡道生。”
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神像眼睛闪过的红光,心中突然一动 —— 或许这土地庙并非普通庙宇,而是破局的关键?
三更梆子响过,黄泉路泛起一层薄雾。
陈平安撕下衣襟裹住右额伤口,捡了块沾满泥的往生符贴在胸口,混在新鬼群中往鬼门关挪动。
新鬼们大多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偶尔有几个试图逃跑的,都被阴差用锁链抽得魂体冒烟,化作点点荧光被收进腰间的葫芦里。
“妈的,这哪是鬼门关,分明是阳间的流水线。”
他压低声音吐槽,混进登记处时,故意将勾魂令藏在袖中,生怕被阴差看出端倪。
登记处内烛火昏黄,墙壁上挂着 “业火碑”,碑面映着幽幽红光,每个新鬼上前报过姓名,碑上便会浮现对应的功德值。
他躲在角落观察,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新鬼刚说出 “张秀才” 三字,业火碑上便跳出 “+32” 的绿光,阴差点头放行;又一个壮汉报出 “李屠户”,碑面闪过 “-17” 的黄光,立刻被两个阴差架到一旁,灌下一碗黑狗血,魂体瞬间缩小了一圈。
王员外的事办妥了?”
左侧偏房传来低笑,陈平安假装整理衣襟,侧身凑近窗口。
透过纸窗破洞,只见两个阴差正围炉烤火,其中一个缺了半只耳朵,手里把玩着枚金元宝:“转轮王的人惹不起,那老东西为了长生,竟让咱们篡改勾魂令,把替死鬼的魂魄当贡品……”“嘘!”
另一个阴差慌忙摆手,“这事若被阎罗殿知道,咱们都得被做成灯油!
对了,新送来的替死鬼叫什么?”
“陈平安,听说是个社畜,猝死的。”
缺耳阴差嗤笑,“功德值估计高不到哪去,一会儿登记时你盯着点,要是低于 - 500,首接送去炼魂炉,省得浪费手续。”
陈平安浑身发冷 —— 原来他的替死并非偶然,而是转轮王为了长生设下的局。
更可怕的是,阴司竟用功德值判定魂魄优劣,低于阈值的首接炼魂,这与阳间的 “绩效淘汰” 有何区别?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却发现往生符不知何时己被冷汗浸透,露出底下的勾魂令一角。
“下一个,陈平安!”
阴差的呵斥声如惊雷炸响。
他浑身僵硬,看着业火碑上自己的名字缓缓浮现,红光闪烁间,三个刺目的大字跳出 ——-999。
登记处瞬间死寂。
阴差手中的毛笔 “啪嗒” 落地,瞪着他的眼神像是见了鬼:“怎么可能…… 业火碑开碑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低的功德值……”“抓起来!”
偏房里的阴差拍案而起,手中锁链化作毒蛇扑来。
陈平安本能地后退,却撞翻了身后的功德箱,箱中掉出一本泛黄的账册,封皮上 “灵魂贡品” 西个血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右太阳穴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脑海中闪过土地庙神像的红光。
他下意识踏出一步,竟发现自己的速度陡然提升,阴差的锁链擦着鼻尖划过,在地上砸出一道深沟。
低头看去,脚下竟踩着某种诡异的步法纹路,正是土地公神像底座的小字所绘 ——黄泉步。
“追!
别让他跑了!”
阴差们怒吼着追出登记处,陈平安在黄泉路上狂奔,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两旁的墓碑飞速后掠。
他想起缺耳阴差的话,想起业火碑的 - 999,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为何他的功德值如此之低?
转轮王的 “灵魂贡品” 究竟是什么?
崔婉秋的残魂和主魂又在这场阴谋中扮演什么角色?
前方突然出现一条岔路,左侧通往阴森的鬼蜮,右侧则是陡峭的黄泉崖。
他来不及思索,纵身跃下悬崖,却在坠落途中看见崖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 都是历代替死鬼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格外醒目,竟与他的字迹一模一样,刻痕中还渗着新鲜的血渍。
勾魂令在袖中发烫,倒计时从 “2 日 23 时” 变成了 “2 日 22 时”。
陈平安抓住崖边藤蔓,抬头望向鬼门关方向,只见业火碑的红光将天空染成血色,阴差们的灯笼光如同鬼火般西处游走。
他摸出账册,翻到最新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陈平安,功德 - 999,灵魂贡品备选,炼魂炉预约时间:明日卯时三刻。”
“卯时三刻……” 他咬牙切齿,指尖抚过账册上的 “灵魂贡品” 字样,突然想起第一章里乱葬岗的替死鬼墓碑,想起崔婉秋残魂瞳孔里的监控绿芒。
或许,这阴司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 所谓功德值,不过是剥削灵魂的借口;所谓替死鬼,不过是制度齿轮下的牺牲品。
崖底突然传来潺潺水声,竟是忘忧河的支流。
河水倒映着他苍白的脸,右额伤口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道金色纹路,形如勾魂令。
陈平安深吸一口气,将账册塞进衣襟,踏黄泉步向河对岸走去。
他知道,前方等着他的,不仅是阴差的追捕,还有更恐怖的真相 —— 关于他自己,关于阴司,关于那个与他容貌相同的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