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不能让玉姝受不白之冤！”
秦雅音撇开茶沫，不疾不徐浅尝茶香。
“是，夫人。”
放下茶盏，秦雅音透过层层珠帘，依稀看清沈玉姝床榻的轮廓。
她巴不得沈玉姝一命呜呼，到时候草草结案，这宋府就是她的一言堂。
但是老夫人那里要交代。
“小姐……”沈玉姝脑袋剧痛，有呜咽声响在耳边。
她这是头七还阳了？
沈玉姝缓缓睁眼。
她没死！
“花窈，花窈？”
嗓子沙哑难听，沈玉姝被自己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检查脖子。
哭丧脸的柳烟惊喜喊道：“小姐你醒了！”
沈玉姝艰难支起身体，按住模糊不清的头，见是柳烟，疑惑问道：“花窈呢？”
柳烟拿过外袍伺候沈玉姝穿上，听见花窈二字，神情顿时落寞，欲言又止：“花窈姐姐她……”沈玉姝猛地抓住柳烟手臂，脊背僵首：“花窈怎么了？”
柳烟支支吾吾，手臂传来剧痛，是沈玉姝的指甲掐入血肉。
心一横，柳烟扭头，泪水糊脸，她缓缓说道：“花窈姐姐腹部中了一刀，又跳下水，等府医诊治，花窈姐姐早就断气了！”
绷紧的神经蓦地炸开，言语如同一把刀子，狠狠插入心脏搅弄。
沈玉姝呆怔，脑子空白，眼睛不由流下一行清泪。
泪水啪嗒，像连串的珠子，颗颗洇湿素袍。
“何事吵嚷？”
掀开帘子，秦雅音款款走进，整个人容光焕发。
屋内药味浓郁，她嫌恶捻起锦帕遮挡口鼻，假意劝道：“玉姝你大病初愈，得好好休息！”
沈玉姝抬头，黑眸空洞，倒映着秦雅音做作的姿态。
“是不是你？”
沈玉姝声音很轻，轻得秦雅音以为自己幻听。
秦雅音皱眉，抬手唤来贴身侍女翠云。
翠云躬身搀扶，悄悄说道：“小夫人像是疯了。”
“就是你！”
沈玉姝音调尖锐，又哭又笑，抄起身旁的软枕就向秦雅音砸去。
翠云用后背挡住软枕。
秦雅音名门贵女，没想过沈玉姝会突然动手。
怒火中烧，她也没了往日端着的矜持，破口大骂：“沈玉姝你疯了？
不就死了个贱婢？”
“贱婢？”
沈玉姝轻念，掀开被褥，恍惚间推开柳烟，一步步向秦雅音逼近。
“你不也是！”
沈玉姝像一头小兽咆哮着压倒猎物。
秦雅音被扑倒在地。
沈玉姝恶狠狠掐秦雅音的脖颈，犹如厉鬼低语：“一命抵一命！”
“夫人！”
翠云着急的去扒拉沈玉姝，却被暴怒的沈玉姝反手扇了一巴掌。
翠云捂脸，偷偷躲到屏风后，哭哭啼啼，嚷嚷柳烟帮忙。
“去死。”
沈玉姝瞧着秦雅音因窒息而发紫的脸，心里有了丝大仇得报的快意：“花窈你等等，她来陪你了！”
眼睛干涩疼痛，早就挤不出泪。
秦雅音难受挣扎，用力抓打沈玉姝手腕，道道血痕交错，却让沈玉姝愈发用力，她神色癫狂，嘴里一首呢喃“花窈”二字。
“咳咳咳……”眼角渗出泪，秦雅音渐渐没了求生意识，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旁观的柳烟立马爬起，撞飞沈玉姝，自己跨坐在秦雅音身上。
比着指痕掐住脖颈，她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还我姐姐命来！”
屋外打扫的丫鬟小厮大惊，破门而入，只见柳烟即将掐死当家主母，而翠云早吓得魂不附体。
沈玉姝跌坐在地，场面嘈杂哄乱，小厮粗暴拖开柳烟，丫鬟们七手八脚抬走还有口气的秦雅音。
翠云临走前深深看了眼沈玉姝。
房间空荡，只剩她一个人。
沈玉姝无助地抬起双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谋害当家主母。
若是她，还能有活路。
是柳烟，必定死无全尸。
不行。
沈玉姝囫囵抹了脸，借助墙壁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往沁春苑跑。
她承认她很笨，很莽撞。
可老天的惩罚未必太重。
一荣一枯，前后半生霄壤之别。
家族显赫到落魄，双亲康健到病重。
出嫁辛得夫郎疼惜，可夫郎早逝。
如今，就连情如姐妹的花窈也护她而亡。
公平又不平。
沈玉姝眼疼得厉害。
赶到沁春苑，柳烟被五花大绑捆在长凳上，两侧小厮高举棍棒，棍棒带刺，重重落在殷红的后背，勾起血肉又生生扯断。
“住手！”
沈玉姝飞扑护住柳烟，小厮反应不及，棍棒狠狠打在单薄的后背。
沈玉姝闷哼，牙死死咬住下唇。
她从小体质异于常人，伤口愈合速度慢，痛楚也是旁人的几倍。
“小夫人？！”
棍棒撒手，小厮跪地，低头不敢看沈玉姝见血的后背。
秦雅音半死不活，宋瑾瑜还在外头应酬，能主持公道的就宋母一人。
宋母高坐厅堂，正研究紫木匣子里的珠宝。
“婆母。”
沈玉姝大病初愈，又受了一棍，只觉得飘飘欲仙，马上就能跟宋韫之做一对死鬼鸳鸯。
宋母余光瞟见沈玉姝，没好气道：“你过来作甚？
病好了？”
“呜呜……”柳烟口里塞了异物，只能通过摇头的方式示意沈玉姝离开。
沈玉姝唇瓣干裂渗血：“是我伤了秦雅音，与柳烟无关。
请婆母放她一马！”
“哼。”
宋母看向瑟瑟发抖的翠云，拐杖杵地，威严质问：“你来说，是谁伤的二夫人？”
翠云扑通跪地，脸还肿着。
她小心回望沈玉姝：“老夫人，是…”手指在沈玉姝面前迟疑一瞬，随后落在柳烟身上。
翠云连连磕头，说出话如一盆凉水泼醒沈玉姝：“是柳烟！
当时我家夫人与小夫人拌嘴，柳烟气不过，就突然扑倒夫人，掐住夫人脖子不放！”
宋母满意看向沈玉姝：“听清楚了？
这里凉，还是回去休息吧。”
她虽然不喜沈玉姝，但不能让秦雅音独大。
沈玉姝不明白翠云为什么帮她隐瞒，但柳烟是无辜的！
“不！
是我！
真的是我！
我沈玉姝一人做事一人当！”
宋母被沈玉姝吵得头疼，只能顺着她话说道：“真是你？”
沈玉姝眸里燃起希望：“是我！”
“害。”
宋母叹息，心道麻烦，没有宋韫之撑腰，宋瑾瑜那小子又是个好面的，不把沈玉姝扒皮抽筋才怪！
不成！
沈玉姝还有用。
有了考量，宋母发狠：“来人，拉开小夫人，继续打！”
“婆母！”
沈玉姝被按在地面，眼睁睁看着木棍再次落下，柳烟疼得龇牙咧嘴，最后昏厥。
宋母没理会沈玉姝，扣好紫木匣，厉声将全苑的小厮丫鬟都敲打一番：“眼看主人酿成祸事，却不劝诫，也得挨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