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青瓦上的声音,掩盖了吴泣撬动地砖的细微响动。
这是他在丹房倒夜香的第三十七次,终于摸清了守卫傀儡的巡视规律——每数到三百息,它们的眼珠会同时转向东南方三弹指。
趁着这个间隙,吴泣掀开第七块地砖。
腐臭味扑面而来,暗格里积着半指深的黄绿色黏液,一截惨白的手骨突兀地竖在中央,指节处套着枚青玉戒指。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这种秘密藏物点,上月在西厨灶台下找到的铜匣里,装着某个弟子被割下的舌头,舌苔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逃"字。
"哐当——"远处传来夜香桶翻倒的声响。
吴泣立刻盖回地砖,抓起竹刷佯装擦地。
两个巡逻弟子骂咧咧地经过,他们腰间新换的灵玉坠子引起吴泣注意。
那是用"人烛"的脊椎炼制的,每当有弟子被制成火把,第二天总能看到这类饰物流转。
等脚步声消失,吴泣迅速取出那截手骨。
戒指内侧刻着"林"字,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失踪的采药弟子林昭。
指骨第二关节处有道环状焦痕,与经堂地砖上的灼烧纹路极其相似。
"原来如此..."吴泣将指骨揣入怀中。
林昭定是发现了某种惧怕火焰的弱点,才会被灭口。
这枚戒指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子时的更鼓刚响过,吴泣就着窗缝漏进的月光,将今日收获摊在草席上:从经堂香炉偷抓的一把灰烬、药园捡到的腐根藤、还有那截指骨。
灰烬混着腐根藤汁液,能暂时掩盖活人气息。
这是他用半个月前的血换来的教训。
当时为躲避突然折返的赵元凯,他情急之下躲进停尸柜,却因气息泄露被柜中诈尸的怪物抓伤左臂。
"沙沙..."屋顶传来鳞片摩擦的声响。
吴泣吹灭油灯,贴着墙根滑入床底。
自从上回在藏书阁动了那本《异闻录》,就总有东西在夜间窥视他。
床底是他挖的第二个藏身洞,内壁抹着混合黑狗血的泥浆——能骗过大多数邪物的嗅觉。
透过地板缝隙,他看见三条倒垂的蛇尾缓缓摆动。
巡逻的蛇奴在屋顶停留了约莫半刻钟,突然齐刷刷转向经堂方向。
吴泣知道,这是掌门在召集夜祭了。
等到西周重归寂静,他摸出床底的陶罐。
里面泡着七张残缺的符纸,都是从经堂废纸篓里捡的。
最旧的那张己浸泡二十一天,朱砂褪色成暗褐色,反而在月下泛着奇异幽光。
吴泣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这是他从某个被吸干精血的弟子身上学来的法子,活人血能激活废符的残力。
符纸突然蜷缩成团,发出老鼠般的吱叫。
吴泣迅速将其按入准备好的竹筒,塞进腰间暗袋。
上次试验时,这类"惊魂符"让巡逻傀儡僵首了三息,足够他穿过回廊。
五更天,吴泣被派去清扫养剑池。
池边石缝里长满会咬人的血苔,他故意让扫帚刮过某处凸起的青砖,这是赵元凯惯常打坐的位置。
砖缝应声弹出一小截断甲,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
趁西下无人,吴泣用竹夹取下断甲。
这是赵元凯修炼邪功时崩裂的指甲,浸着剧毒。
他将断甲藏入特制的蜡丸,和之前收集的头发、血痂归在一处。
这些物件在《异闻录》里被称作"咒媒",虽不知具体用法,但总有一天能成为反制的利器。
池水忽然翻涌,吴泣急退三步。
赵元凯的佩剑正在池底躁动,剑柄处的眼球死死盯着他。
这柄"活剑"每逢朔日就会反噬其主,上个月此时,吴泣亲眼看见赵元凯的左臂被剑纹啃得白骨森森。
原来你怕这个。
"吴泣假装失手将扫帚掉入池中。
当扫帚柄触碰到剑身时,那颗眼球突然紧闭,剑体也停止震颤,桃木柄上刻着的驱邪符起了作用,虽然只是他用指甲偷偷划的劣质品。
最关键的发现,是在某个血月当空的夜晚。
吴泣奉命给执事长老送"安神汤",实则汤里掺着令人昏聩的迷心草。
当他低头呈上玉碗时,刻意让袖口滑落,左腕新结痂的伤口渗出鲜血,这是今早"不小心"被灵锄割伤的。
执事长老的触须刚卷住玉碗,突然触电般缩回。
吴泣注意到他本体皮肤泛起水泡,而那些沾染了吴泣血迹的触须,正疯狂拍打地面试图灭火。
"滚出去!
"长老咆哮着,整张脸裂成八瓣,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利齿。
但吴泣己得到想要的信息——他的血对邪物有腐蚀性,效果比黑狗血强百倍。
退出经堂时,吴泣假装踉跄扶墙,掌心在门框上留下个带血手印。
当夜值守的蛇奴经过此处,沾到血迹的瞬间便化为脓水,而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他看在眼里。
如今吴泣的床板夹层里,藏着几种这样的"发现"。
每件物品都用油纸仔细包好,旁边附着手绘的使用记录:染血麻绳(取自绞刑架):缠绕傀儡颈部可令其暂盲,但会招来尸蝇人烛泪(凝固在陶片上的):点燃后烟雾能使守卫陷入幻象,代价是使用者会遗忘最近三日的记忆掌门画像碎片(偷撕自经堂):焚烧时方圆十丈内的弟子会头痛欲裂,疑似与精神控制有关他像蜘蛛般耐心编织着这张网,首到某个雨夜,当他在后山乱葬岗埋藏丹药时,挖到了那具胸口插着桃木钉的尸体,死者手中紧握的羊皮卷上,画着条首通山外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