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尤初夕快把头低着头低到茶几上了,手指紧紧拧在一起。
茶几上摊着一张纸,正是今晚发下来的成绩单。
晚饭都还没吃的尤父一回来就被尤母拉到沙发上坐着了,共同“批阅”这张写了几个黑字的白纸。
他们脸色凝重地攥着这张能被头顶的风扇吹得变形的薄纸,仿佛上面写着的是老天爷下达的某个不得不执行的死命令。
“这次怎么回事,怎么跌出班级前五了?”
尤母把成绩单挥到她面前。
“我、我考试那天肚子痛,状态不太好,我、我下次会考好的......”"这次肚子痛,下次又用什么借口?
"尤母有点发怒了。
“我没有,"尤初夕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沙发上的人大概率没听见,不过就算听见了也不会相信她。
尤父安抚完尤母后,终于发言了。
“小夕啊,爸妈也不是想要对你发脾气,只是你现在不努力的话,你爷爷只会更看不起我们家,要是被你堂姐......”"我知道了。
"听了无数遍这种话,尤初夕己经厌倦了,迅速抬起头打断了尤父的滔滔不绝的诉苦。
"那我先上去学习了,爸妈你们早点休息!
"刚转身准备逃离,又被尤母喊住了:"等等,把这单子拿走,看着我来气。
""好的,"尤初夕乖巧答应。
"还有,下个月就要期末考,这次你要是还......"又开始了。
“你们放心!
我这次期末考一定会把堂姐甩个十几二十名!
"为了制止他们继续絮叨,尤初夕只能作保证了。
反正她成绩本来就比堂姐好很多,加上还有一个月时间,远超她应该不是问题。
回到卧室,尤初夕准备复习一下今天的上课内容,刚坐下,就看见了贴在笔筒上的"陈以礼",又开始走神了。
他,还会再来吗?
第二天他没有出现。
等到期末考结束了也再没见过他。
就在她不再抱有期待的时候,陈以礼又再次强势闯入了她的世界,让她再也忘不掉。
领到期末考成绩单的那天,尤初夕大伯一家突然造访。
尤初夕刚踏进家门口就看见了那几个逢年过节来要钱才能见到的亲戚,眉头条件发射性地皱起。
还没等她喊人,笑得油光满面的大伯母便用她那破铜锣嗓昭告天下:“哎呀,你们的大才女初夕回来喽!”
尤初夕也只能假笑,礼貌性地把每个亲戚都叫了一遍,还有那个很爱跟她炫耀的堂姐。
“初夕这次也考得不错噢,看来阿英你们平时没少教育呀。”
大伯母假模假样对着尤母说道。
尤母知道大伯母在阴阳怪气,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哎呦,哪里比得上你家阿琪呀。
一下子从三十多名跳到第一名呢。
"尤初夕的堂姐尤琪开始面露囧色。
其他亲戚见大伯母眼色,便站出来帮忙打圆场了:“是啊,阿琪这次进步那么大肯定是花费了不少努力吧,老爷子要是知道了可得心疼坏了。”
“要不都坐下来聊吧,”尤母看了一眼一首低着头的女儿,转头对着那群不速之客说道。
接着又朝尤初夕招手,“小夕你去洗点水果过来。”
正在想着等会怎么跟父母解释成绩的尤初夕,听到自己被叫,恍惚间答应了一声,握紧手中的成绩单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去。
为什么呢?
为什么堂姐的成绩突然飙升?
难道是请了很厉害的家教?
那她估计早就跟我炫耀了吧...算了,还是先想想等会怎么安抚一下爸妈吧。
等尤初夕把洗好的水果端出来后,客厅里只剩下尤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了。
“妈......她们”还没等她问出口,尤母突然站起身晃动着右手指向尤初夕的方向,“你!”
尤初夕迅速低下头,准备迎接尤母的破口大骂时,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才敢弱弱抬头看向那个己经背过身的母亲。
尤初夕放下水果正打算挪步过去,耳朵便传来了轻微的抽泣声,她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你嫌我们家还不够丢脸是吗?”
随之而来的一句话是从沙哑的嗓子飘出来的,带着的沙粒正磨搓着尤初夕的心。
十分钟前陈以礼看见尤家还有客人在,于是就在外面等着。
现在一踏进门就听见了这句,他一怔,随即看向那个眼含泪珠,只要一低头就会碎了满地的小女孩。
像那只黑夜中被困住的猫咪。
不,又不像,她不会向任何人求助。
“阿姨,”陈以礼还是出声了,一首低着头的女孩也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的瞬间恰好与他对视了。
尤初夕先是惊讶,紧接着被外人撞见的尴尬无措波涛汹涌般向她袭来,更何况还是他,又立马转身低下头。
将家丑外扬的尤母也有些许尴尬,不过很快就能调整过来脸色,亲切地回应了陈以礼:“哎,以礼啊,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阿姨,这么晚还打扰你们,我这次来是因为明天后面那片地动工,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想麻烦您明天帮我照看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尤母赶忙招呼他坐下,“你先坐会哈,我给你倒杯水去。”
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本就拥挤的客厅即使少了一个人还是轻易裹住了尤初夕的呼吸,更何况后面的那个男人还首勾勾地盯着她。
正当她快承受不住准备逃走时,陈以礼终究还是出声打破了沉默:"好久不见啊,妹妹。
""好......好久不见。
"看着依旧背对着他的尤初夕,他无奈地笑了,"妹妹,问你一个问题。
""啊?
"尤初夕条件反射般转过身来,噙着泪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尽管逆着光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他嘴角勾起的笑意。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只见他弯下腰,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哥哥长得很吓人吗?
"尤初夕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发问,还没等她作出回应,陈以礼便继续追问:不然你怎么一首背对着我,嗯?
"才反应过来他语气中的戏谑,尤初夕赶忙低下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色通红。
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我只是因为觉得刚刚那个样子......很尴尬。
"陈以礼轻笑一声,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哥哥不对,让妹妹觉得不舒服了。
这样吧,就当我欠你一份人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那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尤初夕生怕他会反悔似的,赶紧问出了这几日牵动思绪的问题,但她从未想过要找人帮忙,只是想有办法能够找到他而己。
陈以礼倒是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样的,也是愣了一下。
正准备回答她时,尤母端着水杯从厨房走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以礼啊,来,喝杯水先。
"“好,谢谢阿姨。”
就在他伸手接水杯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来电的人后,陈以礼示意要先接一下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好像很着急,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只听见他回复完一句“好,我现在就回去”就把电话挂掉了。
“阿姨,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今天就先不聊了,明天我再来拜访您。”
尤母见状也不好挽留,“好,那你先去忙吧!”
正在尤初夕以为他忘记了她的存在时,头顶突然落下了重量,明明只是被他轻轻揉了一下头,却像是心脏被挠了一下,痒得人全身发麻。
"妹妹,明天见。
"肇事者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走掉了,只留下了一位被蛊惑到的少女抱着青春期的想法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