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一夜没睡好。
梦里全是器材室昏暗的光线，和手机屏幕上自己模糊的侧影。
她翻了个身，珍珠发夹在枕边闪着微光——昨天陆星野送的。
"知意！
要迟到了！
"妈妈在楼下喊。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窗外春雨绵绵。
周一早晨的明德高中门口，学生们撑着伞排成长龙。
宋知意小跑着挤进队伍，突然发现前方执勤的正是陆星野。
少年撑着黑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今天戴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比往常更显清冷。
宋知意下意识摸了摸头发——珍珠发夹别在耳侧，刚好十厘米。
"校牌。
"陆星野走到她面前。
她慌忙递上校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
陆星野的手很凉，沾着雨水。
"发夹..."他声音很轻，"很适合你。
"雨声嘈杂，宋知意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
等她回过神，陆星野己经走到队伍末端。
只有校牌上残留的水渍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不得了！
"林小雨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搂住她肩膀，"陆阎王居然夸人？
""你听错了..."宋知意耳根发烫。
"才怪！
他刚才耳朵都红了！
"林小雨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知道吗，你现在是全校焦点。
昨天那瓶酸奶，是纪检部成立五年来第一次新生福利。
"宋知意心跳漏了半拍。
经过公告栏时，她注意到不少人在偷瞄自己，窃窃私语像雨点般密密麻麻砸来。
教室里比往常喧闹。
宋知意刚放下书包，就被几个女生围住。
"你和陆星野什么关系呀？
""他为什么只给你送酸奶？
""听说你们在器材室...""没有的事！
"宋知意急得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这时教室突然安静，陆星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纸。
"各班班长，例会通知。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宋知意身上停留半秒，"还有，宋知意。
"全班倒吸一口冷气。
宋知意硬着头皮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纸——是份黑板报设计草图。
"你负责这部分。
"陆星野指着右下角一块空白，"放学前来学生会审核。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有淡淡的雪松气息。
宋知意低头看草图，发现他标注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
"太奇怪了..."林小雨凑过来，"陆星野从来不管黑板报细节，都是文艺部..."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走廊传来："星野！
"宋知意抬头，看见一个穿浅粉色连衣裙的女生小跑过来，亲昵地挽住陆星野的手臂。
女生长发及腰，发尾烫着精致的波浪，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苏晴学姐！
"班里有人惊呼。
陆星野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校庆策划案呀。
"苏晴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目光却落在宋知意身上，"这位是...？
""新同学。
"陆星野简短介绍，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臂，"去学生会说。
"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让宋知意胸口发闷。
苏晴仰头和陆星野说话时，发丝拂过他肩膀，那么自然，那么熟稔。
"看吧，我就说他们关系不一般。
"林小雨咂嘴，"苏晴是学生会副主席，钢琴十级，去年代表学校去维也纳交流..."宋知意默默坐回座位。
珍珠发夹突然变得沉重，像在提醒她什么。
窗外雨越下越大，水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
午休时，宋知意独自去了图书馆。
她需要安静地完成黑板报设计，更重要的是——躲开那些探究的目光。
图书馆角落的座位正对一株樱花树，花瓣被雨水打落，黏在窗玻璃上。
她刚翻开素描本，对面椅子就被拉开。
陆星野放下两本书，推到她面前——《版面设计入门》和《美术字技法》。
"参考书。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其他同学，"你画得...很好。
"宋知意惊讶地抬头。
陆星野没看她，耳廓却泛着淡粉色。
他今天没戴袖章，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锁骨。
"谢谢。
"她小声说，翻开书发现里面夹着几张便签，标注了可能用到的章节。
陆星野在她对面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阳光穿过雨幕和樱花，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有书页翻动和键盘敲击的轻响。
宋知意偷偷抬眼。
陆星野工作时很专注，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偶尔皱眉时鼻梁上会出现一道细小的褶皱。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突然抬眼。
西目相对，宋知意慌乱低头，铅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
陆星野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递来一块橡皮。
"擦擦。
"他顿了顿，"...沾到脸上了。
"宋知意摸到右颊，果然有铅笔灰。
陆星野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颧骨。
那一小片皮肤顿时烧起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好了。
"他迅速收回手，像被烫到似的。
窗外雨声渐歇，阳光破云而出。
一滴水珠从樱花花瓣滑落，在书页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下午最后一节课，宋知意被叫去学生会办公室交设计稿。
敲门时，她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为什么突然关心黑板报？
"是苏晴的声音，"还有那个转学生...""职责所在。
"陆星野语气冷淡。
"你从来不管这些小事。
"苏晴声音拔高，"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手机里的照片！
"宋知意后退两步，不小心撞到走廊盆栽。
门猛地打开，陆星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苏晴从他身后看见宋知意，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设计稿..."宋知意递上草图，声音发颤。
陆星野接过翻看，眉头渐渐舒展："很好。
"苏晴凑过来，香水味甜得发腻："构图太满了，这里应该留白...""我觉得刚好。
"陆星野打断她，"就按这个做。
"苏晴脸色变了变，突然笑起来："星野，阿姨让我们周末回去吃饭，说好久没见你了。
"陆星野没接话，只是对宋知意说："明天开始制作，放学后留下来。
"***室的路上，宋知意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林小雨迎面跑来，拽着她躲进洗手间。
"出大事了！
"林小雨掏出手机，学校论坛上一个帖子被顶到热门——《惊！
纪检部长与转学生的特殊关系》，配图是昨天陆星野递给她酸奶的瞬间。
"现在全校都在猜你们..."林小雨话没说完，洗手间门被推开。
苏晴和几个女生走进来，看见宋知意，笑容立刻凝固。
"宋同学是吧？
"苏晴走到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补口红，"星野从小就不善交际，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你别误会。
"镜子里，苏晴的目光像刀子般锋利。
宋知意攥紧珍珠发夹，尖锐的边缘刺入掌心。
"我们只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连我生日都记不住。
"苏晴合上口红，轻笑一声，"却记得你发饰尺寸，真有趣。
"女生们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宋知意逃也似的离开洗手间，珍珠发夹不知何时掉在地上，被谁踩了一脚，蒙上灰尘。
放学铃响，宋知意磨蹭到最后才走。
校门口人群熙攘，她看见陆星野站在梧桐树下，似乎在等人。
犹豫要不要绕路时，他己经大步走来。
"你的东西。
"他递来一个信封。
宋知意打开，是那张被踩脏的珍珠发夹，现在光洁如新，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明天开始，放学后学生会见。
——L她抬头，陆星野己经转身走远。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宋知意小心地踩在那道影子上，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回到家，她发现信封内侧还有一行小字：别听别人说，问我。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
宋知意把珍珠发夹别在领口，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镜中的女孩眼睛亮得出奇，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