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寒冬的气息如同一股寒流,悄然席卷了河洛城。
张明远的突然离世,仿佛让这股寒气变得更加刺骨,让人不禁颤抖起来。
在河洛城里漫步,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寒风呼啸着吹过,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而明德堂的事件,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却如同平静湖面上的一丝涟漪,并未引起太多的波澜。
王家,作为河洛城的大族,其府邸气势恢宏,鎏金铜钉的朱漆大门显得格外庄重。
然而,当王天玄进入这扇大门时,他却撞见了三叔公正在影壁前焚香祷告。
汉白玉香案上,供奉着王家的先祖牌位,三叔公一脸虔诚地焚香祭拜,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求先祖的庇佑。
王天玄见状,心中不禁一紧,他连忙上前询问:“三叔公,父亲呢?”
三叔公缓缓抬起头,看了王天玄一眼,说道:“少桓啊,你父亲在书房议事呢。”
说罢,他又继续焚香祷告。
王天玄绕过八宝阁,急匆匆地朝书房走去。
然而,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却差点被满地的算珠绊倒。
他定睛一看,只见父亲正坐在黄花梨螭纹案后,聚精会神地书写一个乱。
气势如虹,却意犹未尽。
案几上的砚台里,放着一份邸报,隐隐约约看见几个字。
杖毙。
王天玄心头一震,他凝视着父亲,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问道:“您……您早知丝绢税要出人命?”
“坐。”
随着这声简单的话语,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变得凝重起来。
“尝尝这福州新贡的荔枝吧,这可是用戍边将士们的血汗换来的,还特意冰镇过呢。”
说话者的语气虽然轻松,但其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张家小儿年轻气盛,竟然错把书院当成了庙堂,“在河洛,五姓七望就是天理。”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这句话承载了无尽的重量“如今流民西起,国家面临着巨大的困境,如果不增加赋税,国家又如何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呢?
如果不征召民夫,那么这大厦恐怕就要倾覆了,到时候死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张明远了,而是千千万万个像他这样的人啊!”
父亲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心上。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理想化。
“你可知碎沙掺入的赈灾粥,应该能让粥多撑三月吧。
王天玄站在一旁,听着父亲的话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他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焦香。
这股味道似乎是从屋内的某个角落传来的,他不禁心生好奇,于是绕过那十二扇精美的缂丝屏风,想要一探究竟。
当他走到小厨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厨房里的灶台上灶上还煨着一锅热气腾腾的佛跳墙,那浓郁的香气与沉默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怎么,觉得王家肮脏?”
就在王天玄惊愕之际,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就在这时,子时的梆声突然响起,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王天玄像是被这梆声惊醒了一般父亲,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如蝼蚁,有些人不值得死天空中飘起了细雨,雨水顺着瓦当滴落下来,在青砖上汇聚成一道道细流。
王天玄呆呆地望着那些细流,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你可知北地草原大军即将南下,南边流民西起,当今朝廷以维稳为主“现在懂了?”
父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王天玄缓缓转过头,只见父亲的身影被灯笼的光芒拉长“米缸养鼠防霉,朝廷养贪防乱。”
父亲的话语在王天玄的耳边回荡,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那百姓……”王天玄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哈!”
父亲突然发出一声大笑,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腰间的羊脂玉扣,够城外的流民吃上半年了!”
父亲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王天玄的心上。
王天玄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羊脂玉扣,那温润的玉质在灯笼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他突然觉得这玉扣是如此的沉重,仿佛它承载着无数百姓的苦难和冤屈。
好好思量,当今天下谁重谁轻。
河洛书院的庭院里,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几株老槐树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古老书院的沧桑历史。
今天,书院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诗会,主题却是“论是与非”。
王天玄坐在庭院的角落,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他的心情如同这秋日的天气,阴沉而沉重。
自从张明远被杖杀后,他的心中便充满了悲愤和无奈。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做起。
“王兄,又在发呆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王天玄的沉思。
他转过头,看到张明远的弟弟张明近正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忧郁。
“明近,你怎么来了?”
王天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来参加诗会,顺便看看王兄。”
张明近叹了口气,“如今国家危亡,书院也不再是昔日的净土了。
长兄虽死,其神犹存。
王天玄点了点头,心中一阵苦涩。
他知道,张明近说的没错。
自从朝廷加征丝绢税以来,河洛书院的师生们也未能幸免。
许多学子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被迫离开,书院的经费也日益紧张。
“王兄,你看今天的诗会主题是‘是与非’,你觉得什么是大是大非,什么是小是小非。”
张明近问道。
王天玄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们能做的,似乎。
突然一道闪电浮现脑海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唤醒人心“唤醒人心?”
张明近苦笑,“如今这世道,人心早己麻木不仁。
连那些士族门阀,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谁还会关心国家的安危?”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不能放弃。”
王天玄坚定地说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努力去争取。
人心唤醒,世界才有光就在这时,书院的山长李文渊走了过来。
他身穿一袭青衫,面容憔悴,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诸位学子,今日诗会的主题是‘是与非’,希望大家能够畅所欲言,抒发胸臆。”
李文渊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充满了威严。
诗会开始了,学子们纷纷上前吟诵自己的诗作。
有的歌颂国家的辉煌历史,有的感叹时局的艰难,有的则表达了对未来的希望。
然而,这些诗歌大多充满了空洞的辞藻,缺乏真正的情感和力量。
王天玄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
他的心中充满了悲愤,却又无处发泄。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来吟诵一首诗。”
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庭院中央,手中拿着一卷诗稿,目光坚定。
当今天下,大厦将倾,民苦而国艰,你们只会在自怨自艾。
王天玄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正是书院的才女林婉儿。
她的美丽和才华在书院中早己传为佳话,但今天,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从未见过的坚毅。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开始吟诵:“河洛城头秋风起,百姓流离失所泣。
士族门阀贪如鼠,朝廷***无药医。
天灾人祸频仍至,国家危亡在旦夕。
愿君奋起挽狂澜,莫教山河再破碎。”
诗毕,庭院中一片寂静。
林婉儿的诗歌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和对现实的深刻批判。
她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首刺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王天玄的眼眶湿润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坚定的信念和勇气。
他站起身,走到林婉儿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婉儿姑娘,你的诗作唤醒了我心中的斗志。”
王天玄的声音有些哽咽,“国家危亡之际,我们不能再沉默下去。”
林婉儿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泪光:“王兄,其实我也曾害怕过,也曾迷茫过。
但看到张明远的牺牲,我明白了,只有奋起抗争,才能对得起那些为我们付出生命的人。”
李文渊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
“诸位学子,今天的诗会让我看到了大家的决心。”
李文渊缓缓说道,“国家危亡之际,我们书院不能坐视不管。
从今日起,我们将成立‘河洛社’,聚集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探讨救天下之策。”
“河洛社?”
王天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正合我意。”
“王兄,你愿意加入吗?”
林婉儿问道。
王天玄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我愿意,不仅是我,还要带上张明远的遗志,一起为天下安危的未来而奋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驿卒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向李文渊报告:“山长,不好了!
北疆烽火再起,金帐汗国的军队己经攻破边关,正向河洛城逼近!”
庭院中一片哗然,学子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李文渊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诸位学子,国家危亡之际,我们书院不能再坐以待毙。”
李文渊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从今日起,我们将成立‘河洛’,聚集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探讨救国之策。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都要奋勇向前,绝不退缩!”
王天玄站在庭院中央,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
他知道,这场诗会不仅仅是一次文学的聚会,更是一场思想的觉醒和行动的开始。
在国家危亡之际,他和他的同道们,将肩负起救国的重任,哪怕前路荆棘密布,也要奋勇前行。
秋风依旧在吹,落叶依旧在飞,但在这片废墟之上,一颗希望的种子正在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