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他经常在早餐前或课间休息时在走廊里碰到卢娜,手里拿着速写本。
当走廊里除了他们俩空无一人时,德拉科甚至会陪她坐下。
她从未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或者盯着墙壁,任由思绪疯狂地盘旋。
毒药、诅咒、计划、阴谋。
那学期的生活开始了一场可怕的噩梦,让他无法从中醒来。
在走廊里,他和卢娜大部分时间都没说过话。
他只是坐在她身边,离她很近,只要他伸出胳膊就能碰到她的膝盖。
她一边画画,一边看着盔甲、画像、磨损或破碎的石头,有时也看着德拉科本人。
有时,她会一边轻轻地哼唱,一边移动双手。
德拉科几乎可以肯定,她从未意识到自己在画画。
十一月初,卢娜脸上还带着上次被阿莱克托和克拉布留堂时留下的魔咒印记。
德拉科万万没想到,她会在黎明前就起床,手指上沾着木炭,膝盖上的木板上夹着一张纸。
他绕过街角,看到她坐在半山腰的长椅上,猛地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往旁边挪了几英寸。
这显然是德拉科意料之中的邀请;墙边空着的长椅可不少。
她严肃地看着他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等他坐到她身边时,她才把目光转回到她的纸上。
她画的是主桌,但那只是记忆中的主桌。
邓布利多在卢娜的素描里栩栩如生,麦格教授嘴角的线条少了些,斯拉格霍恩的笑容慈祥和蔼,就连斯内普也不知怎么地显得柔和了一些。
德拉科看着卢娜用铅笔在桌上的烛台上添加细节,呼吸在齿间嘶嘶作响。
卢娜没有抬头,但她空着的手却移到他们之间,优雅地环住了德拉科的手指。
她的手指轻盈地滑进他的手指间,然后两人掌心相贴,在空旷的走廊里手牵着手,窗外的第一缕晨曦照亮了窗户。
他甚至一刻也不介意她握着他拿着魔杖的手。
德拉科盯着纸上的邓布利多的形象,最后低声说道:“你就不能画点别的吗?”
卢娜默默地让纸张从画板上滑落到地板上。
纸张边缘卷起,遮住了麦格教授的帽子和斯拉格霍恩的长袍。
邓布利多的目光依然从纸中央首视德拉科的脑海和内心,就像那位老人在塔楼上所做的那样。
“比如什么?”
卢娜用正常的语气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德拉科说。
她从腿上拿起炭笔,在新的一页上快速地、阴暗地画着。
起初,德拉科没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聚焦,看到了浓重的黑色笔触留下的空白,他意识到她在阴影中画了一个空白的、骷髅般的面具。
德拉科抽出她的手,把纸推到地上。
面具在卢娜脚踝旁卷起。
“不是那样,”他厌恶地听着自己语气中的颤抖。
她的炭笔甚至没有停止移动,只是在下一张纸上继续画着她画出的弧线。
她把它变成了夜骐翅膀的曲线。
德拉科对这个主题的不安感稍微减轻了一些。
“你知道,这太可怕了。”
他用指尖在夜骐的头部周围划了一圈,模糊了那些线条。
“那学习十西种合法的咒语杀人也一样,”卢娜低声说着,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纸上拿开。
“你干嘛在乎我画什么?”
德拉科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开,紧紧地盯着走廊对面的窗台。
“我不知道。”
露娜发出一声像是压抑的笑声。
她肯定不相信他。
“我不在乎,”德拉科又说了一遍。
这次听起来也没什么说服力。
“在乎只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
一些可以被夺走的东西。”
卢娜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
“我们这些一年级新生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但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失去。”
“是的。”
德拉科甩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我不在乎。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影子落在她脸上,落在那双苍白、不自然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比她说的还要明白。
它们知道他不再谈论绘画了。
“马尔福——”他摇了摇头。
“不,我不在乎。”
他倾身向前,这个姿势对任何人来说都像是在威胁,但对卢娜来说却如此,她平静地抬头看着他。
“我不在乎。”
她点了点头,再次拿起木炭。
“早上好,马尔福。”
德拉科永远都无法习惯她当时的反应。
平静沉着的卢娜。
她从不像潘西那样流泪,除了被留堂之外,从不哭。
但每个人在阿米库斯的钻心咒下都会哭,无论他们在其他方面多么坚强。
德拉科看着卢娜几行字就把一头夜骐幼崽添加到试卷上,他强忍着没再说什么。
他不能待在这里,不能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还像其他学生一样坐在走廊里。
他不能让卢娜这样对他。
他转身走开了。
地窖里的房间曾经是冷藏室,但一些咒语使它们变得几乎无法居住。
每扇门现在都装了一块滑动面板,与成人的视线齐平,还有一把只有少数人才能打开的锁。
卢修斯对他家里发生的事情有着极大的控制权,以至于那些食死徒,尤其是那些没有印记的,无法对他的囚犯们肆意妄为,过度热情。
德拉科打开了第三扇门的门板。
走廊里透进来的光线刚好够他辨认出角落里蜷缩的身影。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盯着门。
哦,梅林,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她脸上显得巨大,布满血丝,苍白无力,周围环绕着如同瘀伤般的阴影。
她的嘴唇裂开肿胀,下巴因瘀伤而变得乌黑。
有人打了她,或者在门口对她施了咒。
德拉科的愤怒来得突然,却又无力。
他无法阻止她受到伤害。
他所能做的太少,也太迟了,而她对他的帮助只会是唾弃。
他把手按在门把手旁边的墙上,门锁砰的一声打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卢娜的牢房,双手没有魔杖,举到她面前。
“卢娜,”他清晰地喊道。
她缩回身子,紧紧贴着墙,摇了摇头。
她的嘴唇动了动,伤口再次裂开,但他听不见。
他走近她,跪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露娜。”
她猛地往后退,德拉科听到她的头撞到墙上的声音。
他立刻用手指探进她的头发,帮她缓冲,并检查她是否流血。
他一碰到她,她就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
“德拉科?”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在牢房里,这声音带着恐惧的低语。
德拉科轻轻地把她从墙边扶起来,用另一只胳膊搂住她。
“让我帮你,”他低声对着她的头发说。
她的指尖掠过他胸前和肩膀的布料,触碰着他的下巴、鼻子和头发。
“你是真的,”她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惊叹。
德拉科不愿想象她独自一人在这里时,幻觉里究竟是谁或什么。
钻心咒有时会造成这种效果;切断人们的逻辑思维。
有人会说,卢娜己经离她太远了,钻心咒根本无法改变她的思维。
德拉科心里清楚。
“我带你离开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抚平她颈后的头发。
“好吗?
我们走吧。”
她对他笑了笑,那一刻,仿佛是学期中任何一个早晨,霍格沃茨走廊里只有他们俩。
“当然。”
德拉科把她抱在怀里——努力不去想她在怀里有多么轻,有多么小,有多么不想再放手——然后召唤了一个家养小精灵带他们从后门回到他的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