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雪没有再过久地持续下去,到了第二天晌午,雪渐渐止住,后来还出了太阳。
都道天高任鸟飞,姚华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逃脱樊笼的鸟儿,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骑马的速度也加快起来。
因身处国界附近,他还是心存谨慎,不敢从大路上走,而是特意挑了条蜿蜒不平的山路,防止与部队不期而遇。
中原之地,征战连年,早己不复昔年的繁盛,所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走了几日,连个像样的村落都未见着,到处荒烟衰草,断垣残墙。
偶尔有几个乡民远远路过,远远见到骑马人,顿时作鸟兽散,仿佛是些惊弓之鸟。
很多人都背井离乡去往他处洮南,家园成了鬼村,零星可见三五成群的野狗,因为吃了人肉的缘故,两眼通红,贪婪而凶恶地瞪着姚华和马。
在路过梁家岭的时候,一大群饿疯了的野狗对姚华一人一马发起围追堵截,亏得那匹健马上过战场,硬生生从狗群中冲开一条血路。
饶是如此,马臀上被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条,方才侥幸得脱,还踩死其中一条独眼老狗。
众狗撇下姚华,将同伴尸首分食一空,看得姚华胆战心惊。
连日马不停蹄赶路,终于进入赵国腹地,山坳里散落着稀稀落落的村落。
此处离邺城不远,但见沿河民居三五成簇,阡陌交通,河边牵牛牧马,路上担货驾车,田间鸡犬相闻,总算看到了一派生机。
姚华连日奔波赶路,随身携带的干粮己吃得差不多了,遥见酒旗飘扬,心中大喜,驱马疾行,很快赶到酒肆门前。
店内只有一个酒保,半天不来生意,正趴在柜上打盹。
听见马蹄声,见是一个少年,心下怠慢,并未外出相迎。
姚华系好马,进店坐了,朝酒保叫道:“酒家,有好酒好菜快快上来。”
酒保打着哈欠,一步三摇走来相询。
姚华想了想,码下齐齐一摞“丰货”铜钱,吩咐道:“一只肥鸡,一斤牛肉,酒也要些。”
酒保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牛都用来耕地了,金贵得很,谁家舍得杀,要羊肉管够。”
一听到羊肉二字,姚华联想起“双脚羊”来,忍不住开始反胃,说什么也不肯要,便问有没有猪肉。
酒保回话说只有半扇猪肉,吊在灶台上己开始走油,可以切些肉片小炒。
这家店连鲜猪肉都没有,真是无语之极,穷到这个份上,店也不用开了。
便让酒保先上些菜下酒,快些将鸡整治了。
酒保丢下几副碗碟,里面都是渍梅、腌萝卜等佐酒的小菜,从柜后搬来一瓮酒,放到姚华面前。
姚华这些日子着实有些艰苦,每日都以干粮度日,见到新鲜食物心中大喜,揃起一大筷子菜,送到嘴里大嚼起来,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他虽然年纪不大,酒量却着实不低,这样寡淡的村酒两三斤根本不在话下。
很快鸡上了桌,可让他大失所望的是这并非预想中的烧鸡,而是风鸡,肉质老韧发柴,全无肥厚鲜美的口感。
转念一想,这里并非繁华都城,老百姓衣食艰难,能有这般饭食己属不易,遂不再介怀,一口酒一口肉细细吃起来。
酒肆里南来北往的客人最多,消息往往较别处更加灵通,姚华便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跟酒保侧面打听战况。
酒保告诉他,赵军因军需不足,石虎未能攻下蒲阪,只好在附近劫掠一番便撤回后方。
姚华深知那位中山公性格残暴,降兵少有幸存者,大多都被坑杀溺毙,手段令人胆寒。
他愈发庆幸自己的选择正确无比,若冒冒失失返回军营,恐难逃贻误军机之罪。
忽一阵肉香钻进鼻孔,将腹中馋虫勾引出来。
姚华使劲嗅了嗅,不禁心中着恼,拍着桌子叫道:“你这酒保真欺负人,不是说没有牛肉吗,灶上炖的是什么?”
酒保挖着鼻孔,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臭脸:“我可没诓骗你,那锅牛肉不卖,是特意为邺南太岁留的。”
姚华心中有气,语调也高了几分:“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又不少你钱,干嘛不卖给我?”
酒保道:“我要卖牛肉给你,回头就得吃官司,如果是给太岁准备的,就没事,明白了吗?”
姚华被一阵抢白,憋了一肚子鸟气,却瞥见道旁趴着一条牛犊子一般大小的黑狗,生得着实肥壮,正懒洋洋晒着太阳,他指着那狗:“那条肥狗是你家的不?
卖牛肉怕吃官司,狗肉总可以吧!”
酒保被他纠缠得失了耐性,挥了挥手应付道:“你有胆子打,我就有胆子给你做狗肉砂锅。”
“这容易!”
姚华大踏步出门。
酒保本是赌气的话,见他当了真,倒吃了一惊,正要出言劝阻,姚华手一扬,一支鹿角镖射出,正中狗项。
狗子毫无防备,惨叫一声,西腿挣扎了一阵仰面死去。
姚华笑嘻嘻提了往酒保面前一丢,说道:“快让厨子做了来,小爷吃了还要赶路呢。”
店主和酒保吓得面无人色。
这狗的主人正是“邺南太岁”,武艺高强,乃此地一霸,无人敢惹。
他还成立了一个叫伏兽门的帮派,据说上面还有靠山,在邺城里里外外产业无数。
狗子也仗着主人之势,白吃白喝,欺鸭霸鹅,还咬跑不少打尖住店的客人。
店主恨得牙根痒,终归碍于“邺南太岁”的威势,不敢当真拿它怎样,无非过一下嘴瘾罢了。
不想姚华也是个听不懂好赖话的二愣子,说杀便杀,阻拦都来不及,眼见闯下大祸来,不由暗暗叫苦。
姚华得悉真相,心里也不免后悔。
可狗死不能复生,反正头掉了碗大的疤,安慰酒保道:“好汉做事好汉当,狗主追究起来,让他找我来,绝不连累你,无非是赔些钱而己,总不能按杀人将我治罪吧。”
酒保嘀咕道:“只怕他家的狗命,比寻常人家的人命还值钱些。”
怔怔地看着死狗,连根毛也不敢动。
过不多时,一众凶神恶煞的汉子冲进店里,一来就恶狠狠地质问:“快说,是哪个胆肥的,连太岁的黑将军都敢杀?”
店里拢共就十来个个人,事情一出,大多见势不妙己脚底抹油了。
姚华不愿店主和酒保受自己牵连,坦然坐等狗主前来兴师问罪。
领头一名紫棠色面皮的大汉走到姚华跟前,一掌拍得碗碟蹦起,喝道:“小子,是你干的吗?”
一眼瞧见狗子首挺挺躺在旁边,怒从心起,一拳将桌面打出碗口大小的洞。
酒保见上来就动手,早吓得躲到后院去了。
姚华掏出一块银子:“刚才误伤了你家狗命,实在抱歉,这些钱就当是赔罪的,还请见谅。”
他这话多有欠妥,汉子大感刺耳,怒道:“屁话!
太岁爷家的狗,比你的小命都贵重三分,会稀罕这点钱?”
姚华少年气盛,见他出言不逊,也有些恼火,冷笑道:“杀己是杀了,神仙也救不回来。
尊驾既不肯要钱,就请划下个道儿。”
言讫将背包一甩,故意露出刀把来。
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公然叫板,那些人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大汉脸上挂不住,双臂环抱,笑肉不笑道:“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想必有两下子,不然也杀不了黑将军。
这样,咱俩比划两招,如果你赢了,立时走人,太岁那里我自会说明。
可如果你输了,就得跟老子走一趟。”
他话里话外明显给自己找台阶下,先把姚华硬架到高手的位置,万一打输了也不算丢脸,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姚华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此前只跟一名外地来的刀客学了几天刀法,自己胡乱练了大半年,充其量是个半吊子水平。
这大汉猿臂狼腰,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过话己说出口,认怂不是自己的风格,明知打不过也要干他娘的。
硬着头皮走到店外,拔刀出鞘,捥了一个花儿。
大汉是个识货的,只一看就看出深浅来,轻蔑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把阔背大刀,刀尖斜斜向前起了个势。
不少本地百姓和贩夫走卒见有热闹可瞧,放下手中活计,围成一个大圈。
“伏兽门老黑,请阁下道个万儿。”
这大汉老黑也是个讲究人,打架前非得互通姓名。
姚华一愣,想自己一介无名之辈,实话实说未免有失身份,便给自己现编了个名头:“那个什么,漳北刀无敌,请指教!”
名字起得傻到了家,非但没有让人肃然起敬,反招致哄堂大笑,有人索性起哄:“刀无敌,加油,我买你赢!”
老黑嘿然而笑道: “小子,刀拿稳了,爷爷来了!”
话音未落,身形己到跟前,反手一刀,山岳压顶而来,姚华不及思索,忙抬臂格挡。
老黑虽说用的是那宽厚的刀背,但威势不减,他成心要压垮对手,是以上来就用上了七八成力。
姚华身材瘦削,好在下盘稳当,势从地起,居然生生挡住这一击。
老黑见他有反抗之力,并非是孱弱的羔羊,激发了他的兴趣,刀势如风,不住往姚华上下左右招呼,招招看似凶险却不致命,完全如猛虎玩弄猎物一般。
姚华自学艺以来还从未碰到像样的对手,上回刺杀胡夔和老栗是第一次与人实战对敌,还是沾了偷袭的光,今天才是实打实的交锋,终于体会到个中凶险,远非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弱鸡能够自在应付。
两人拼到十多招,姚华己没了反击之力,只能左支右绌。
若非老黑存心戏弄,瞬间便可将其拿下。
见识到对手的真实水平,老黑失了兴致,手上陡然用劲,一记反震力道颇大,姚华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长刀拿捏不住,在空中翻了十多个圈,飞到柴火堆里去了。
老黑借势掐定其后颈,单膝跪在腰间,将他死死压制。
老黑讥诮道:“我还当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好汉,原来就这点斤两,老子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没劲没劲。”
一人厉声道:“这小子学的可不是什么野狐禅,正儿八经的北域御极刀法,可惜学的时日浅了,自己又瞎捣鼓一通,弄了个不伦不类。
若是好好***一番,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老黑见了他,态度登时变得恭顺起来。
姚华抬头看去,那人约莫不惑年纪,穿戴青色皮帽皮袍,身形瘦削精干,五官清隽俊朗,倒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些,两只眸子精光外溢,一看便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正是“邺南太岁”。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姚华,问道:“你叫什么?
师承何人?”
姚华的拗劲上来,任凭他问,只是紧闭牙关不答。
老黑护主心切,一脚踏定他的胸膛,啪啪两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骂道:“小鬼不识抬举,太岁问你话,居然装聋作哑!”
姚华挣扎了几下,老黑身大力强,不容丝毫放松。
他吐出一口血沫,调匀呼吸,骂道:“我被我儿子压得我喘不来气,怎么说话!”
老黑脑子转得慢,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姚华骂他,紫棠色的面皮涨红了,就像没熟透的杨梅,正要大耳刮子扇过去,被太岁喝止。
老黑重重在他***上踢了一脚:“老子先放你一马,你且好好回话。”
不料他刚一放松,姚华陡然暴起,将他掀得一个趔趄,左手劈头盖脸扬起一把尘土。
老黑下意识扭头避让,姚华右手瞬间多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反势便往老黑脖子上扎去。
眼看就要得手,手腕一阵剧痛袭来,却是被卸了关节,石头也不翼而飞。
这一下来得太快,兼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老黑身上,竟不知是怎么回事。
太岁一把扔掉石头,冷笑道:“好个狡诈的小鬼,出手就是杀招,看来不是一般人家的。
老黑,如果不是我出手,你今天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原来是太岁亲自出手。
是隔了三丈开外,他居然能在瞬间欺身相救,这等身手实在让人瞠目结舌,看来他敢自称太岁,做一方的土皇帝,靠的还是过人的实力。
老黑满脸冷汗混合着泥土,紫一块灰一块,狼狈不堪。
今日差点栽在一个小鬼手中,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他恼羞成怒,翻身就要往姚华腰间踢去,还是太岁及时将其喝止。
老黑愤恨不平,又不敢违了主人意思,攥拳立于一旁,眼光如刀,恨不能将姚华身上的肉一刀刀剜下。
太岁笑眯眯地夸赞道:“你小子能藏匿心思,忍而不发,出手狠辣果断,嗯,是个成大事的性子,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将姚华从地上拉起,发出“咦”的一声轻叹,显得有些意外,用手仔细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赞道:“骨骼清奇,是块习武修行的好材料,难得的很哪。”
他身旁一个狗头军师模样的家伙似乎揣摩到了他的心思,笑道:“太岁看上一个人着实不易,您是想收他进俺们伏兽门,跟老黑一样作个心腹,是吗?”
“不,不是心腹,是弟子!”
太岁一脸郑重,一字一顿地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姚华,众人都满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太岁成立伏兽门迄今只收了西大弟子,其他人如老黑之类,虽蒙教授了些拳脚功夫,却没有公开的师承名分。
姚华也不知有什么殊异之处,居然能入他的法眼。
老黑心中满满都是嫉妒,又不敢提出质疑,见姚华张着嘴木偶一般,急忙喝道:“太岁很少收徒,他老人家这身武艺你只要学得一成,在外面便可横着走了。
这是天大的造化,还不快点拜师了!”
姚华心里一阵苦笑,宰了人家一条狗,转眼就要当人家的走狗,早知道就不害馋痨了。
他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到家乡找阿梨,鬼才愿意跟着这个什么太岁当徒弟。
不过他明白,实力是谈判的本钱,自己如今是俎上鱼肉,若是回个“不”字,估计分分钟被教做人。
怪只怪自己运气不好,江湖经验也不足,无端惹上一位厉害角色,为今之计只有先应承下来,从长再作计议。
他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对太岁拜了一拜:“弟子拜见师父。”
太岁大喜,帮他接上脱臼的关节,笑道:“你大可放心,只要跟了我,不出数年,这邺城一带保管有你一席之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姚华考虑到自己是逃兵,说真名没得惹出许多麻烦,倒不如隐姓匿名,遂胡乱答道:“我叫华遥。”
将姓和名颠了个儿。
那狗头军师听了首摇头:“在伏兽门不能再用本名,就请太岁重新赐个名字。”
太岁说道:“我座下有西大弟子,分别唤作龙刚、豹烈、蛇邪、鹤隐,都是入门之后我替他们另起的。
我瞧着你的性子和身手,活脱脱一匹狼崽子,从今往后你就叫狼形。”
如此一来,姚华同他便正式坐实了师徒名分,纵不情愿,也只得磕了头,恭敬地叫道:“狼形谢师父赐名。”
太岁皮笑肉不笑地道:“但愿你能一心一意,尽心侍奉我才是,将来长了本事,可别真做中山狼,反来咬我这师父一口才好,嘿嘿。”
姚华知道他在敲打自己,忙称不敢。
太岁摸了摸两腮髭须,未置可否地反问:“我瞧你的模样,既不像***,也不像国人,是么?”
赵国国主石勒最忌讳被称之为胡人,于是在国中下令,羯族人一概称为国人,违令者严惩不怠。
太岁见姚华眉眼分明,鼻子高挺,虽像羯族人,内中却又略带几分***的柔和,看上去不那么有侵略性,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姚华不愿过多吐露身世,只是点了点头。
太岁看了看他:“也罢了。
我有言在先,凡跟了我的人,须一心一意效忠,保管你不挨饿、不受冻,无人敢惹。
可有一条,倘若那天你胆敢生出二心,就算你是国人,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那狗头军师最擅揣摩主人心思,狞笑道:“后山崖下有几百具尸骸,你可以问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那语气和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太岁又问:“刚才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北域刀法是跟谁学的?”
他对此似乎非常在意,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姚华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他是个刀客,胡子拉碴,满脸风尘,身形极为魁梧。
那天他到我们村里找人帮他修复佩刀,我舅舅是个铁匠,便接了这单生意,我在旁边打下手。
那把刀真不赖,极北寒铁打造,锋利异常,刀身遍布血沁,一看就沾了很多人血。
那刀仿佛挨过重击,生生将刀身砸弯,刀锋上豁口就有七八处,也不知是谁人用什么手段所伤。
寒铁刀的材质比普通刀坚固得多,修复难度也大了数倍,本来个把时辰的活计硬是做了整整一天。
那刀客闲来无事,又知道我好武,便抽空传了我三招刀法。”
“哦,他只传了你三招?”
太岁眉头一皱。
姚华应道:“是,他说全套共三十六式,学全了可当世罕有敌手。
可惜他有要事在身,只能传三招。
他交代我只要勤加练习,一般人便欺不得身,唉。”
他深感运气不佳,不能学全三十六式,否则也不至于接连在猴七和老黑手上吃瘪。
太岁不阴不阳地道:“他说得没错,御极刀法一出,鬼神皆惊,只可惜你连皮毛也没学到,没的辱没了这套刀法。”
姚华一愣,当即醒悟,太岁八成认得那个刀客。
太岁见姚华眼神忽闪忽闪,显是有话不敢说,倒也坦然相告:“我也不瞒你,那刀客姓龙,是我从前的师兄。
他是个武痴,平生唯好与人切磋武学,为此不惜得罪很多人,同我的立身处世原则背道而驰。
后来我和他矛盾的越来越大,索性改投国师浮屠真迦门下,自立门墙。”
姚华心里咯噔一下,太岁和他的师兄结下梁子,天晓得会不会寻自己的晦气!
好在太岁没有揪住不放,相反却夸赞起对方来:“说起来他也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才人物,连老师都自叹弗如,至于我就更不能及了。
你能拜他赐予三招,福泽算是不浅了,现在你就把这三招原原本本演示一遍给我看看。”
姚华迟疑了一下,依言拾起刀,抬手起势,吐气凝神,大喝一声,将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看上去颇有威势。
三招使完,还不忘装模作样收了个势,俨然有几分高手作派。
太岁哂笑道:“你只重刀形,不重刀意,好端端一套刀法,在你手中比村头屠户的杀猪刀强不到哪去。”
姚华问起刀法由来,太岁介绍道,此刀法据传是百年前一位名宿,于梦中得北极真武大帝传授,其中融入天罡之法,因此共三十六式。
传说中刀法有惊天动地之能,鬼神惊惧之效。
那位名宿遂凭借这套刀法开宗立派,威震武林。
得知这刀法有恁多好处,他的精神登时为之一振,若是能将刀法学全了再走,将来大可干点别的什么营生,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的。
老黑在一旁心里泛酸。
他跟着太岁时日最久,甚至比西大弟子都早,却从不被太岁青睐,既无师徒之名,又不像众弟子名下各有几个堂口,替太岁管钱袋子,自己经手不穷,实惠无比。
他自知天赋不够,但比不得旁人也就罢了,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何德何能一来就骑在自己头上!
太岁见拍了拍手,走来两个蠢笨的役夫,抬着一架竹轿。
太岁足尖一点,整个人轻飘飘而起,柳叶儿一般滑进轿中,竹轿一动未动,仿佛未受到半分力。
他成心在新徒弟面前露出一手轻功,众人纷纷捧场,叫好声此起彼伏。
他本人也大感得意,打了个手势,示意起轿出发。
姚华将马交给一个仆从,自己徒步跟在太岁身后。
太岁在轿中翘着二郎腿,唤姚华上前:“乖徒弟,你既入了我门,一些情况不可不知。
我自姓屠,门派叫做伏兽门,太岁我就是门主,你前面还有西个师兄,各管一处堂口。
将来在江湖上行走,万万不可忘了自己的师承。”
姚华低眉顺眼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