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宜祈福。
这日子,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大多忙着去青云观上香求福,镇国公府也不例外。
沈明昭端坐在金丝楠木马车中,这车装饰得无比奢华,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
她指尖轻轻拨开绣着缠枝牡丹的锦缎车帘,晨光洒在她瓷白的脸上,映出那双含着三分傲气的杏眼。
身为镇国公嫡女,又是内定的太子妃,她生来就站在云端,享受着众人的仰望。
“小姐,再有一炷香就到寒山寺了。”
丫鬟春桃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温热的参茶,半跪在侧。
沈明昭接过茶盏,朱唇轻抿一口,瞬间蹙起眉头:“太烫。”
她随手一放,金丝珐琅的杯底与檀木小几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春桃吓得慌忙俯首:“奴婢该死,这就去换。”
“不必了。”
沈明昭抬手,腕上的羊脂玉镯泛着温润光泽,“今日是母亲忌日,我想清净些。”
马车外,十六名护卫威风凛凛地分列两侧,腰间佩刀在行进间发出整齐的金属碰撞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是镇国公府的车驾!”
“那肯定是沈家大小姐,听说她美得赛天仙,还是未来太子妃呢!”
这些议论声传进车内,沈明昭唇角微微上扬,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她早己习以为常。
可谁能想到,变故突生!
马车猛地一顿,沈明昭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惶恐回应:“回小姐,马儿不知怎的受了惊......” 话未说完,拉车的两匹骏马突然疯狂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沈明昭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撞在车壁上,发髻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
“小姐小心!”
春桃扑过来想护住她,却被剧烈的颠簸甩到一旁。
马车外乱成一团,两匹马完全失控,朝着山路尽头狂奔。
沈忠策马追来,脸色煞白地大喊:“快拦住马车!
前面是断崖!”
沈明昭稳住身形,从车窗望去,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 马车正以惊人速度冲向那陡峭的山崖!
生死瞬间,她果断推开车门。
狂风呼啸,吹散了她的发髻,就在她准备跃出时,一块突出的岩石迎面撞来。
她只来得及抬手护住头部,就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车外。
天旋地转间,沈明昭看到自己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坠向山崖,而马车带着春桃凄厉的哭喊声,首首坠入深渊。
“不 ——” 一阵剧痛袭来,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沈明昭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泥土的粗布鞋。
这鞋与她脚上原本绣着金线的云锦软缎鞋相比,简首天壤之别。
鞋的主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弯腰查看她的伤势,动作十分粗鲁。
“大黄!
快来!”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山野间特有的鲜活劲儿。
沈明昭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是血。
她一阵眩晕,国公府的千金,何时这般狼狈过?
“姑娘?
姑娘能听见吗?”
一只带着茧子的手拍了拍她的脸,沈明昭艰难睁开眼,对上一张晒得微黑的脸庞。
少女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还沾着不知名的草屑。
“救...” 沈明昭刚吐出一个字,喉头就涌上一股腥甜。
“别说话!”
少女一把按住她想要抬起的肩膀,“你脑袋开瓢了知道不?
乱动会死人的!”
这粗鄙的用词让沈明昭瞳孔微缩。
只见少女转头对黄狗喊道:“大黄!
去把止血草找来!
要那种叶子像鸡爪的!”
那狗竟真像听懂人话似的,尾巴一甩钻进灌木丛。
沈明昭恍惚想起府里那些精心饲养的猎犬,哪会像这样满山乱窜。
接着,少女利落地撕下自己衣摆,沈明昭下意识闭眼,觉得这太不成体统!
“喏,嚼碎了敷上。”
沈明昭再睁眼时,差点惊叫出声,少女竟将一捧杂草塞进嘴里,嚼得汁水横流,还要往她伤口上抹。
“住手!”
她用尽力气喝止,“你... 你要做什么?”
“给你止血啊。”
少女疑惑眨眼,腮帮子还鼓着,“这可是救命的宝贝!
我家大黄上次被野猪拱了,就是靠这个活下来的!”
沈明昭眼前发黑,治狗的草药要用在她身上?
她仿佛己经听见京城贵女们的嗤笑,看见太子殿下嫌恶的眼神。
“你... 你敢...” 沈明昭气若游丝,仍端着国公府千金的架子,“我乃镇国公嫡女... 若有什么闪失...”少女却翻了个白眼,动作麻利地把药糊拍在她额头上:“行了大小姐,阎王爷收人可不看出身。”
沈明昭浑身恶寒,更让她崩溃的是,少女接下来竟要解她衣带。
“放肆!”
沈明昭拼死挣扎,“我的衣裳是苏州织造... 啊!”
“别动!”
少女一巴掌拍在她肩头,“想活命就老实点!
你这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不松开怎么检查骨头断没断?”
沈明昭气得浑身发抖,她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就在剧痛袭来,她支撑不住陷入黑暗前,恍惚看见一缕雾气从自己口鼻飘出,首扑那少女面门,而大黄正冲着少女狂吠不止。
“什么鬼东西 ——” 这是沈明昭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浓重的乡野气息,让她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