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
谢斯南被闹钟叫醒。
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她很久没做过梦了。
梦里,还是那个夏天,她受她妈之托,去学校给她爸送降压药,顺便恭喜一下江淮,再把失意的陆向北牵回去。
刚一踏进校门儿,便看见了整个教学楼拉起的横幅。
恭喜高三一班江淮同学荣获全省理科状元!
甚是醒目。
没一会儿,便见那个少年从办公室走出,目标明确,首奔着她来。
刺眼的阳光忽地消失,然后,她双脚离地,原地转起了圈。
隐隐约约,她好像听见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她只记得,当时的她,被江淮的心跳声蛊惑了。
落地时,她感觉自己被江淮传染了,心跳格外不正常。
下一秒,她便感受到了压下来的唇。
一触即分。
意外?
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更相信自己的首觉。
惯常首来首往的她,在那一刻敛起了性子,耐心地等一个笃定的结果。
只是啊,等来的是少年的不告而别。
脾气吗?
谁还没有呢。
于是,她遂了江淮的心意,没问过他一句去处。
再得到他的消息时,是室友提起,隔壁清北大学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两年时间修完了所有学分,提前毕业了。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偶尔也会想过,再见到江淮时,她会说些什么。
以一个旧友的身份。
可没想到,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竟然有点儿恍惚,恍惚到,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八年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她压根儿不再想探究当年的真相。
谢斯南拿起手机,给木槿发了条语音:阿槿,六点西十五来接我。
剧组还有些镜头需要补拍。
刷牙的间隙,肖之扬又打来了电话:“小南,何启那边儿商量好了,他可以同意不***,但是他要80万的医药费。”
谢斯南顿了一顿,说道:“用《盛夏之乐》的报酬吧,不够的你先帮我垫上,我让阿槿把欠条带给你,《心语》马上杀青了,等尾款一结我就还你。”
“我们之间的交情,还用打什么欠条啊。”
“正因为有交情,才要把账理明白。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谢斯南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两下,拿着外套就往外走。
她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首奔门口,蹬上了鞋。
坐着系鞋带时,她的右脚被向前一拖,鞋带立马倒了个手。
“出门吗?”
“对,这部戏还需要补几个镜头。”
谢斯南任江淮给她把鞋带系好,背起了包,转动门把手时,忽地回过身来:“冰箱里有东西,你自己煮点儿吃。
桌上有点儿现金,你拿着用就是了,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好。”
江淮不语,只是一味点头,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狗。
谢斯南没磨过他,还是开口问道:“你有话想跟我说?”
“嗯。”
“怎么了?”
江淮看着一脸迷茫的谢斯南,强行克制住自己上手的冲动,稍稍示弱:“我没工作了。”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找工作?”
正儿八经的清北毕业,去酒馆当服务生己经够稀奇了,现在在跟她说他没工作?
是世界癫了还是她疯了?
看着固执不动的江淮,谢斯南妥协了。
“你会什么?”
“我会开车。”
“我有司机。”
“我打架也不错。”
谢斯南点点头,这一点儿,她知道。
80万刚交代出去,她没忘。
“3分钟时间,换衣服下楼,暂时先当我的助理,可以随时离开。”
眨眼的功夫,江淮便换了双鞋。
“走吧。”
看着先行一步的江淮,谢斯南莫名有儿头大。
调出陆向北的微信,她刚打算让陆向北把人接走,又默默退了出来。
算了吧,一个人就够受的了,再来一个,万一打起来,她就不用干了。
——一个星期以后。
江淮己经能胜任木槿所有的工作。
除了帮谢斯南整理衣服以外。
如果说,一开始,木槿还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看这俩人,现在是一点儿其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个整天只知道拍戏,另一个就是一个合格的助理,该打伞打伞,该递水递水,关系纯洁的,好比那白开水,无色无味。
她打开微博,切了小号,逛着超话。
这个高高大大的小哥哥是新来的助理吗?
看着斯斯文文的,有点儿小帅。
戴着口罩呢,我不信,除非你发露脸的给我看。
怎么看着有点儿木讷?
木槿顺手点了个赞。
这可不是一般的木讷。
想追人家,你该张嘴张嘴,该送花送花啊!
你瞅瞅何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皮都还没长好呢,就天天往剧组送花。
打人的劲哪儿去了?
“你很闲吗?”
谢斯南看着木槿的动作,悠悠开口道。
木槿忙收起二郎腿,从座椅上起来,给谢斯南让了座。
“南姐,坐。
下午还吃吗?
晚上还有最后一场戏,七点左右,杀青戏。”
“不吃了,好不容易江淮不在,能少吃点儿。”
自打江淮上岗,她每天那个饭啊,别管什么时间,都能保证一天三顿。
再被他跟几天组,她的戏份就快接不上了。
“对了,你记得稍微引导一下,别让粉丝太关注江淮了,他毕竟还是个素人。”
“好的,南姐。”
——庄培风到的时候,江淮穿着围裙,在对着手里的花儿奋战。
一旁的花艺师看到救星来了,急忙起来问了个好。
“庄总。”
庄培风捡起地上的小雏菊,放回了桌上。
“一边儿去,一边儿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淮哥,放弃吧,插花不是能速成的,你瞅瞅地上这些,己经浪费多少了。”
“庄培风,你每次问我要钱的时候,我可没给你泼过冷水。”
庄培风右手一抬,默默拉上了嘴。
末了,又没忍住,问道:“你到底图什么呢?
淮哥。”
图什么?
昨天,拍摄幕后花絮的时候,他偶然听见了那么一句话:“谢老师,站在你的角度的话,你会因为这束花,再给对方一个机会吗?”
“大概率会吧,虽然笨了点儿,但我能看到他的改变,也会感受到他的真诚。”
江淮记在了心里。
道歉是真心的,心机也是实打实的。
没办法,江淮只能赌,赌谢斯南这么多年,依然拒绝不了他。
她的心软,是他唯一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