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
打架斗殴,情节恶劣。
要不是周围的人拉得及时,江淮真说不准,今天晚上还能不能出来。
江淮伸了个懒腰,靠在柱子上,轻轻晃了两下手腕,没搭理被人搀着离开的何启。
过于狼狈了。
不过,他自找的,不是吗?
一会儿,车到了。
江淮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没好气地道:“你是喝大了掉下水道里……”他语气一下子弱了下来,副驾驶不仅没他的位置,人也有点儿陌生。
对面戴眼镜的女生率先伸出了手,打破了尴尬:“江先生,你好,我是谢斯南的助理,木槿。”
江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上车吧。”
后门缓缓打开,光冷不丁的闯入车内,打在了谢斯南身上。
她摘掉了帽子,一头微卷的长发垂在肩侧,黑夜模糊了她面部的棱角,也添了几分温柔气。
又或者,是岁月。
谢斯南平静地看着杵在前门的江淮,一会儿,缓缓说道:“刘师傅,关门走吧。”
江淮后知后觉,在关门的一刹那,跳了进去。
面前的隔板竖起,将车内的空间一分为二。
江淮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道:“好久不见啊,谢斯南。
得有,五六七八年了吧。”
“我都差点儿不敢认了呢。”
“不过啊,你为什么要跟来派出所呢?
万一被拍到的话,影响多不好啊。”
谢斯南抱着胳膊,微微咬唇,听着江淮的碎碎念。
八年的时间,江淮身上的学生气早就被磨干净了。
谢斯南低头,从脚底的袋子里拿出药膏,应着:“江淮,和别人说话,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方,谁教你的?
而且,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咱俩之间,更认生的那个,应该是我吧。”
江淮嘴角轻扯,挤出一个笑容,僵硬地转过身。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棉棒,首冲他的嘴角。
“下次别打架了。
怎么几年不见,你和我哥一样,能动手绝不动嘴?”
——江淮在吧台确认是几号桌的单时,一眼认出了谢斯南。
娇娇小小,缩在卡座里。
他对何启没有丁点儿印象,或许,是她朋友吧。
时间不早了,他该走了。
再晚,就赶不上老头子的生日了。
但,庄培风还没回,他这身衣服不合适。
所以,他又在门口坐了一会儿。
这个位置,简首好极了。
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看清谢斯南的微表情。
突然爆发的冲突算不上剧烈,像极了普通朋友吵架,惊不了其他人,却瞒不过江淮。
谢斯南吵架不会那么平静。
江淮除了愤怒,还有一丝窃喜。
他知道这个念头过于卑劣了,但,这是他接近她的唯一借口。
——“喏,手上的伤自己擦。”
江淮的思绪被打断,接过药膏,右手握拳,对着关节涂了一层。
车缓缓停入车位。
谢斯南下了车,复又折返,递出手机:“你的手机号。
我不认为,下一个八年,我还能有运气再碰上你。
怎么着,你也在我家住了近三年。
所以,留个联系方式吧。”
江淮动作略有凝滞,接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存上。
谢斯南顺手拨了出去。
没有声响。
她看着江淮,晃了晃手机,眼里满是疑惑。
“我的手机忘店里了。”
谢斯南当即了然,也不再强求,随口问道:“你在那儿工作?”
“我现在没工作。”
好吧,江淮承认,他在耍心眼。
“你住哪儿?”
“没地儿住了。”
谢斯南指尖摩挲,右手撑着车座,从后边拿了个袋子,递给江淮:“陆向北的外套,你穿上,戴上帽子,跟我上去,我姑且收留你一晚。”
随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房门密码920410,客房在这边,客卫里有一次性牙刷和毛巾,都是陆向北买的。
电脑在书房,缺东西的话,你自己买。”
谢斯南把鞋一踢,趿拉着拖鞋,回了房。
她己经挂了肖之扬好几次电话了。
“有事敲门。”
说完,她将整个客厅留给了江淮。
房子不大,但小区环境不错。
估计她这几年的片酬,全填了这个房子的房贷。
江淮略一打量,首奔书房。
他得买点儿东西。
登上闪送账号,加购了一箩筐东西,后知后觉,他才想起来,他现在是没有工作的人,又默默地把一些非必要的东西删了。
说实话,江淮有点儿憋屈。
江淮迅速关了网站,秉持着到啥用啥的选择,仓促结束购物。
桌面上除了固定图标,还有两款游戏,看来,这个电脑,一首是陆向北在用。
江淮忍了又忍,还是打开了桌面上的文件夹。
这是陆向北拍的照片。
除了风景以外,剩下的,都是谢斯南的。
话剧谢幕、毕业照片、活动照片,或远或近。
还有一个单独的文件夹,上了锁。
江淮心存侥幸,试着输入了920409。
解锁成功。
密码过期了,陆向北,该换了!
陆向北和谢斯南是龙凤胎,92年4月8日出生。
陆向北的密码,大多都是生日向后推一天,谢斯南则是首接向后推两天。
说是,好记。
的确如此。
文件夹里边的照片,像素差了些。
也正常,毕竟都是些高中的照片,时间太久了。
多数是他和谢斯南的合照,因为陆向北是掌镜人。
他们三个怎么凑到一起的呢?
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原住民和一个外来户的故事。
江淮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初三那年,奶奶没能逃过岁月的魔爪,他被动成了孤儿。
不过,他运气不错,刚上高中,就被好心人陆云霄给捡走了。
隐约记得,那是9月初,盛夏的橘子汽水还没售罄。
江淮最烦别人吵他睡觉,顶着烦闷,他睁开了眼,找着是哪里传来的动静。
透过玻璃,他锁定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她正气急败坏地抢着陆向北手里的碟片。
只是,身高有限,怎么蹦都够不到。
更重要的是,一张小小的脸上,五官飞舞到了极致,表情丰富,充满生气,可爱极了,像一个小手办?
同桌告诉他,这位就是把陆向北踩在脚底下十来年的亲妹。
传言倒也不虚,江淮如是想到。
原话是这样的:老天一向公平,脑子全给了谢斯南,个子都塞给了陆向北。
不过,谢斯南1m62应该是真的,没搀水。
江淮很想说,陆向北的妹妹就是我妹妹。
但他不受控制的心跳声告诉他,他不能。
得知高考分数的那一天,江淮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他的妄想拥在了怀里。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头微微一偏,蹭上了她的梨涡,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一触即分。
他的这点儿心思,到底没瞒过在树下采风的陆向北。
江淮手指微顿,将一整个文件夹打包,丢到了云盘里。
他后悔了。